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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5章 我做壞事,是因為不想開一個壞頭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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虞世基面沈如水,雖然早猜到沈子涵可能會出大招,但真的面對大招,卻還是有些倉皇。

“遇到一個狠的啊。”裴蘊佩服,沈子涵出手這麽絕,這是把小命置之度外,不在乎胡雪亭殺了他們全家了。

“必須小心啊。”虞世基盯著胡雪亭,萬萬不能沖動。

張夫人有些驚訝,虞世基和裴蘊一臉鄭重的樣子,為什麽啊?在她看來,沈子涵拿出孝道壓人,其實沒什麽鳥用。

叔公病重,胡雪亭就必須放棄前嫌,鞋子都不穿,跑去見叔公最後一面,然後在叔公的病床前,握著叔公的手,答應一連串賣國條約?這麽無腦的事情,虧沈子涵想得出來。

“雪亭只要說,越國出現了天災,抽不開身,沈家又能怎麽樣。”張夫人真心不理解“孝道”二字有什麽難以對付的,隨便胡說一個長江泛濫,三年大旱,萬人瘟疫什麽的,別說叔公快死了,就是全家都快死了,身為國君的胡雪亭都只能含著熱淚道,“身為天子,越國就是我的家”,“國事大於家事”,保證全天下都沒人能找出一句話反駁的,國家利益大於個人利益,有疑問嗎?為了國家,犧牲自己的親人,有疑問嗎?敢說一句話反駁,信不信全天下人的都罵死你。沈家唯有規規矩矩老老實實的嘆息,聖上果然是好聖上。

這麽編故事很沒有節操?拜托!這是人類歷史上最常用的手段,絕對不屬於什麽節操不節操的,有一大堆偉大的道理可以解釋。

張夫人順便瞄了一眼胡雪亭,何況,胡雪亭像是有節操的嗎?

“編造天災人禍太容易穿幫,找李渾配合一下,起兵攻打越國好了。”笑笑道,從法理角度,李渾是大隨重臣,圍剿一下亂臣賊子胡雪亭那是職責,李渾還能借機刷一把高尚的平等,“私人感情是私人感情,國家大義是國家大義,老夫有所為,有所為不為”。越國發生戰爭,皇帝胡雪亭在前線督戰,沈沐琛不死,絕不回丹陽。

佘戊戌冷笑,何必這麽麻煩,直接砍了沈家全家好了,以為越國的刀劍是吃素的?在越國境內,沒道理砍人的事情多了去了,何況這次有的是道理。

“欺君之罪!”佘戊戌很有把握,沈沐琛肯定沒有重病垂死,哪有這麽巧的,前腳走了王家的親戚,後腳沈家的人就要死了,沒有貓膩簡直是看不起她的智商了。就算沈沐琛反應快,人也夠狠,立刻在冷水中泡幾個時辰,楞是把自己凍病了,也能追究沈家悄悄進入丹陽,以及沈家以前怎麽坑胡雪亭的舊賬,保證讓沈家合理合法的全家嗝屁。

“我真是奇怪啊,丹陽殺了這麽多人,屍體都吊在樹上呢,為什麽沈家就敢完全不當一回事。”這麽多殺人如麻的事實放在眼前,沈家的人依然以為胡雪亭是個只會吟詩作畫,任由家人擺布的較弱女子,佘戊戌認為沈家的人的腦子一定是假的。

“這倒可以理解。”胡雪亭笑了笑。

張夫人擔憂極了,家人的背叛,對小女孩子來說那是最大的打擊了,胡雪亭不會受刺激太大,有些不正常了吧。

胡雪亭笑,真的可以理解啊。

一個人報覆家庭,百姓最熟悉的劇情是什麽?是拿刀砍死全家?當然不是!百姓最熟悉,最認可的情節,是黑化狂化渣化碳化氣化的覆仇者在最後關頭,在愛的包容下,回憶多年前一起做飯,一起唱歌,一起旅行,一起在田野中被野狗追,一起在爛泥中找吃的,一起在風雨中擠在漏雨的房子裏,一幕幕的往事中,幡然覺悟,回頭是岸,扔下屠刀,和家人抱頭痛哭,從此一家人幸幸福福的生活在了一起。

芳齡十七歲半的胡雪亭,十四年在沈家長大,不說三歲看到老,起碼可以說被沈家的人以為了解的透徹無比,區區三年多沒見,就算胡雪亭再怎麽變化黑化碳化,沈家的人為毛不敢大聲的說,“胡雪亭的本質還是好的!”,然後死命的賭胡雪亭在最後一秒與家人抱頭痛哭,大圓滿結局?

這個“主流思想”,“常識”,“大圓滿結局”會不會太兒戲了,太腦殘了,太自以為是了,很容易翻船?

當然是!相信傳說話本的都是腦殘!

“但是,沈家已經到了絕路,不腦殘一回都不成了。嘿嘿,曾經的商人之家,不算錦衣玉食,也是不愁吃穿,如今一無所有,不賭一把,等著餓死啊?”胡雪亭道。沈家什麽都沒有了,不抱著最後的美好幻想,把“愛和寬容”、“孝道”、“家人沒有隔夜仇”、“長輩都認錯了,小輩怎麽能這麽不識擡舉”等等的稻草,當做是最後的機會,死死的抓在手中,瘋狂的相信這不到萬分之一的機會,那全家的腦袋去豪賭,還能做什麽?

“更重要的是,他們其實沒有拿腦袋去賭,風險小得可以忽略不計。”論法理,沈子涵只是哀求胡雪亭見家人最後一面,一點非分的要求都沒有提,何錯之有?若是沈沐琛在臨終前提了什麽不合理的要求,要怪也只能怪沈沐琛,隨便鞭屍好了,和其他人有什麽關系。胡雪亭難道就能為了這麽點合情合理的小事情,隨意的砍死沈家全家?要是胡雪亭如此的蠻不講理,那沈家其實賭不賭都無所謂的,因為胡雪亭既然“被仇恨蒙住了眼睛”,那遲早會毫無理由的砍死沈家全家的,早死晚死也沒什麽區別。

“屁股決定立場,屁股決定眼睛和大腦,沈家並不是傻了,而是瘋了。”胡雪亭道,“朕經常因為輸光了籌碼,只能相信狗屎的可能性,玩命的去賭……”看著眼前一群發亮的眼睛,立刻閉嘴。佘戊戌失望極了,差一點點就聽到絕密八卦了。

張夫人不在乎沈家為什麽大膽的敢孤註一擲,只要胡雪亭沒有因此氣憤的精神不正常,喪心病狂的砍死沈家全家就好,她放松的道:“那就找李渾配合一下。”分分鐘搞定沈家的道德脅迫。

虞世基和裴蘊對視了一眼,默不作聲。

胡雪亭緩緩地搖頭:“不行。”她認真的看著眾人:“華山派弟子從不退縮!朕要和敵人正面硬杠!”

一群人盯著胡雪亭,一貫沒節操的無恥之徒忽然有節操了,通常的理由只有一個!

“老大,你不能死!”佘戊戌大哭。

“老大,我去找最好的大夫!”笑笑大哭。

“我們會想你的!”張雨寧大哭。

“想不到我白發人送黑發人!”張夫人臉色慘然。

無恥之徒忽然變得像個聖人,肯定是絕癥啊!

胡雪亭瞅瞅眼前幹嚎的眾人,對著小雪嵐勾手指:“幹掉她們!”小雪嵐用力點頭,和葵吹雪椰菜歡呼著沖向眾人,奮力的撲到她們的身上廝打。

胡雪亭笑瞇瞇的,高高的舉著拳頭:“看本座幹掉他們!”一群人笑瞇瞇的玩鬧著,都沒人擔心胡雪亭,正面硬杠?胡雪亭像是這麽蠢的人嗎?肯定又有花招,她們只管看戲就好。

虞世基和裴蘊苦笑著。

“你究竟鬧什麽鬼?”石介小聲的問道,怎麽看胡雪亭都不像是要胡鬧,不會真的正面硬杠吧,找李渾配合的辦法真心不錯的。

“你不明白的哦。”胡雪亭笑著。

虞世基仔細的為胡雪亭分析:“你若是不去看垂死的老人,就是不孝,不孝就是沒有人性,沒有人性就不是人。雖然你有星君的光芒護體,可以幹脆的承認不是人,是星君,越國不會因此崩潰,但絕大部分人會對你敬而遠之。”

裴蘊提醒:“這可不是貪汙受賄,賣官鬻爵,孝道是儒教的基礎,不,是華夏文明的基礎,誰敢對此稍有不敬,立刻粉身碎骨。”

“帝皇無能,想不出自己的優點,就推崇以孝治天下,這是絕對沒有瑕疵的方式,你若是不去沈家看垂死的老人,哪怕你有千般的理由,可以解釋你不是不孝,而是沈家不值得你孝順,是沈家的人和你的關系疏遠,輪不到用孝道二字,你都會被輿論撕碎。”虞世基皺眉,胡雪亭再聰明,讀書少了,年紀輕了,不知道孝道二字在華夏的分量。

“若是你有一絲一毫的對孝道的細節的否定,你就會千夫所指。”裴蘊警告道,自古以來荒謬的孝道多了去了,什麽割肉治病,什麽臥冰求魚,什麽殺妻盡孝,什麽殺兒子盡孝,各種稀奇古怪的孝道楷模都有,就沒有人認為這些行為是錯,是愚孝,是極端,不值得提倡嗎?多了去了!然後,這些指出“不該錯誤的孝順”的人,被無數義憤填膺的正義人士綁在柱子上燒死,扔進江水中掩飾,亂石頭砸死。官府還要以此誡勉世人,忠孝節義,不孝者死無葬生之地。

胡雪亭就算是皇帝,只要敢在“孝道”上動一個手指頭,立刻就會遭遇前所未有的壓力。這不同於以往殺人放火什麽的,這是和所有華夏人為敵,這是無比強大的敵人,胡雪亭以往的兇殘,無恥等等名頭放在這裏根本不好使。

“聖上是不是誤解了名譽二字?”虞世基問道。胡雪亭的名聲不好,但胡雪亭的名聲其實集中在殘忍和無恥兩個方向,這兩個臭名聲是非常容易洗白的。把殘忍包裝成正義,把無恥洗白成委曲求全,那是奸臣的必修課,千古多少昏君暴君都是這麽洗白的。

但不孝二字真的不太洗的白。

“黑到底的人,和大部分黑,但是有一部分發光的人,差距很大的。”虞世基道,胡雪亭是不是以為有個魔王一般的名頭,就會有無數的奸臣匪徒流氓地痞投靠了?又黑又臭的人,就是流氓地痞也不敢投靠的。

“楊広根基不穩,這‘不孝’二字,還是占了很大比例的。”裴蘊道,名正言順的皇帝楊広都差點倒在“孝”上,胡雪亭這草頭皇帝,能堅持的住?以沈家如今破釜沈舟的決心,有什麽是做不出來的?沈家一定會把“孝”字大旗舉到底,堅決的不妥協,甚至隨意的編造沈沐琛和沈家的人對胡雪亭的親情,進一步醜化胡雪亭的不孝。舍的一身剮,一無所有的沈家還有什麽好忌諱的?胡雪亭就是打輿論戰都打不贏的,唯有用屠刀解決問題。那何不從一開始就把問題扼殺在繈褓中呢?

“退一步,海闊天空。”虞世基道,妥協不代表認輸,現在妥協了,以後有的是機會找回場子。沈家的老人就這麽幾個,總不能天天死一個吧?胡雪亭大可以吃下這口狗屎,出一點血,然後慢悠悠的收拾沈家的人,大義滅親這個光環很燦爛的,足以殺光沈家的人而滴血不沾。

“楊広有偶像光環,頂得住,我有不要臉光環,也頂得住。”胡雪亭笑瞇瞇的。

虞世基和裴蘊搖頭,胡雪亭這是鐵了心,不聽勸了。那就只有看天意了。

“到底為什麽?”石介悄悄的問道。

“我只是不想在我身上開個壞頭。”胡雪亭笑瞇瞇的,眼睛看著前方,為小雪嵐等人的廝打助威叫好。

虞世基,裴蘊,以為她心中存著對沈家的無比仇恨,因此要挑戰孝道二字,把孝道踩在腳下,或者撥亂反正什麽的,他們猜錯了。胡雪亭糾正畸形的孝道,只是順手而為,她的關註點不在這裏。

張夫人,佘戊戌,笑笑提出鎮壓“孝道”的諸多建議不好嗎?很好很好很好,都是一些千百年在華夏歷史上最常用的套路,簡直無懈可擊,流芳百世。

在千百年後的另一個世界,胡雪亭年年可以看見諸如寶貝兒子病重,父母卻堅持在崗位上的“最美某某某”,或者過年的時候別人家都在團聚,卻在空無一人的單位加班等等的“最動人的某某某”的新聞。

“我不想成為我鄙視的人。”胡雪亭笑著,她不在乎沈家用孝道壓她,她又不是沈雪亭,沈家對她而言不是血脈親人,甚至不是一個親人符號,只是路人甲而已,她為了大局,自然可以在“孝道”面前妥協,放棄對沈家的厭惡,裝模作樣的哭幾聲,大圓滿結局什麽的,然後等過了風頭,大義滅親。她在乎的,不能妥協的,是張夫人佘戊戌等人以為理所應當的用上位者的道德,鎮壓下位者的道德的套路。

這種套路胡雪亭同樣經常玩,經常坑死了敵人。今日易地而處,才發覺了這神一般的套路中的弊端。

用國家大義,掩蓋世俗的倫常,太無恥和太扭曲人心了。

胡雪亭可以為了對付沈家,合理合法合情的用各種名頭忽悠百姓。所有知情人,以及以後知道的世人,都會覺得胡雪亭幹得漂亮,無恥的沈家去死,但是,就這麽完了嗎?

天子,天子,天子二字難道只是兩個簡單的文字?天子就是天意的代表!所有人必須遵從的規則的體現!

做皇帝的胡雪亭做的事情,就是所有P民效法的典範。誰能保證,胡雪亭今日的忽悠惡人,鎮壓孝道,不會被惡劣的引申,發生諸如運動員在前面比賽,教練為了比賽成績,不告訴他家人病重去世的消息之類的偉大事件?

胡雪亭不想開這個惡劣的頭。無恥的小官員胡雪亭可以做的事情,越國的皇帝胡星君卻萬萬做不得。

胡雪亭不開這個惡劣的頭,就沒人會繼續把集體利益壓在個人利益之上了?肯定還會。嚴格區分個人利益和集體利益的楊朱都完蛋幾百年了,鼓吹集體利益的孔孟高高在上,小小的胡雪亭算老幾。那些千百年後讓胡雪亭惡心的事情,只是千百年惡習積累的總爆發而已。

胡雪亭微笑著看著小雪嵐的打鬧,雖然一點點效果都沒有,但是,她還是不能做,哪怕因此千夫所指,聲名狼藉,遺臭萬年。只是,不知道會不會連累小雪嵐。

石介皺著眉頭看胡雪亭的笑容許久,不屑的鄙夷:“你是不是又神經了?魔教餘孽,就是不太正常啊。”

“師父,快來救我!”小雪嵐歡快的叫著,被張雨寧壓在身下,不斷地瘙癢。

“敢欺負我華山派弟子,看為師砍了她!”石介撇下胡雪亭,慢悠悠的向張雨寧走去,小雪嵐大聲的歡笑。

……

“什麽?老夫病重垂死?”沈沐琛愕然,眼神立刻淩厲了。“好一個沈子涵。”

沈沐琛的嘴角露出一絲獰笑,中二的眼中,世界是圍繞著他轉悠的,只要他能夠得到一文錢,別人就是死全家也是應該的。從這個角度看,沈子涵想要逼親大伯沈沐琛“病故”,沒什麽大不了的,又是一個中二而已。但沈子涵就絲毫不考慮沈沐琛不配合的風險嗎?

“你們立刻離開這裏。”沈沐琛冷笑著對沈子桐道,沈子涵認為沈沐琛必須配合的理由,只能是想把沈子桐等人全部扯下水,整個沈家一損俱損,一榮俱榮,沈沐琛看在親兒子的富貴和小命的份上,乖乖的做沈子涵的棋子,犧牲一個,幸福全家。

可惜,沈沐琛一點點這個念頭都沒有。

“你們立即離開丹陽,去江南,再也不要回來。老夫要教訓教訓沈子涵。”沈沐琛笑著,假如他扯下臉,反而倒向胡雪亭呢?只要能幹掉沈子涵等叛徒,給胡雪亭跪下磕頭什麽的,也不是不可以了,說不定因禍得福,沈家從此得到高官厚祿。但禍福未定,沒有必要把所有子弟都留在這裏做賭註。

……

“姐姐,抱抱!”小雪嵐扯著胡雪亭的衣角,胡雪亭無奈的抱起小雪嵐。小雪嵐嘻嘻的笑:“姐姐,我們去看小兔子吧。”

胡雪亭看看天色,怒目小雪嵐:“現在是練功的時間!想偷懶啊!”小雪嵐用力的扭動,看兔子嘛,看兔子嘛。

胡雪亭嚇唬她:“被師父知道,三天不準玩!咦!不好!來人!”門外立刻有人跑了進來。

“我師父呢?”胡雪亭厲聲問道,神色猙獰。一群仆役搖頭,沒看見石介啊。

“師父有沒有送你地圖啊,香囊啊。”胡雪亭急忙問小雪嵐,小雪嵐睜大了眼睛搖頭。

“該死的,學聰明了!”胡雪亭大罵。“來人!”

……

街上。

沈子涵疲倦和悲憤的神情中,隱藏著深深的得意。看周圍的百姓就知道,一直聚集在一起不走,七嘴八舌的說著胡雪亭必須去看老人最後一面。民心若斯,胡雪亭哪裏能夠抗衡。

“得罪了胡雪亭狠了些,但是,我是她叔叔,她怎麽可以和我計較?”沈子涵想著,等從胡雪亭的手中拿了官位,立刻開始全力彌補裂痕,每天問候,刮風下雨都要送熱飯菜給胡雪亭,在風雨中摔倒摔傷什麽的,手段多的是呢,只要能恢覆良好關系,避免被胡雪亭報覆,哪怕是當眾跪下認錯也可以,就不信胡雪亭的心不是肉長的。

萬一胡雪亭記仇,那麽他就立刻卷一筆巨款,逃離越國,投靠其他大佬。有越國官員和皇親國戚的身份,叛逃其他大佬這裏得個官員,還是很容易的。

“前面的讓讓。”有個男子叫著,不斷地往人群中擠。

“你們就是沈家的人?”那個男子終於擠到了人群的最前面,仔細的盯著沈子涵等人。

沈子涵看看那男子普通的服裝,普通的臉,一點點回答龍套的問話的念頭都沒有。

“在下石介。”那人道。周圍認識石介的人多了,好些人打著招呼。

沈子涵的眼神立刻熱情了,誰不知道這是胡雪亭的師父啊。一群沈家的人露出了幸福的微笑,還以為是派個死太監出來見他們,沒想到直接出動石介了。石介是什麽人?帝師啊帝師!

“雪亭終於肯見我伯父了嗎?”沈子涵幸福的淚水奪眶而出,聲音哽咽,終於贏了,不容易啊,膝蓋疼死了。

周圍一大群百姓睜大眼睛盯著,一點都不意外,這叫長輩對長輩。

石介微笑著,認認真真的盯著沈子涵:“你家老人家在何處?”

沈子涵淚水中的幸福更加的滿溢了,急忙說了地址:“只要能見雪亭最後一面,我等心願足矣。”

石介長嘆道:“胡雪亭自從進了本門,劍法一直無法寸進。”沈子涵熱切的看著石介,老兄,帝師,國師!別廢話啊,趕緊去看人,然後封官啊,當然,要是跳過看人這一個步驟,直接封賞一個令他們滿意的官職,他們也不是很介意的。

“看來,還是因為沒有斷舍離啊。”石介繼續長嘆。沈子涵眼神都幽怨了,光陰似箭,日月如梭,生命寶貴,誰有空和你廢話,快說大事啊。

“你知道什麽是斷舍離嗎?”石介問道。沈子涵哀怨了,知道個P。

“斷舍離,就是扔掉家裏的雜物!”圍觀的百姓中有人叫著。

“我華山派的斷舍離,是殺掉所有的家人。”石介笑了。沈子涵繼續柔腸百轉的看著石介,誰在乎你華山派啊,快點帶我們去……什麽!斷舍離!

石介淡淡的道:“不如此,胡雪亭怎麽能夠傳承華山派的絕學,掃平天下賊子?”長劍出鞘,劍光一閃。

沈家眾人咽喉一紅,慢慢的倒下,臉上猶自帶著微笑。

周圍的人慘叫著跑開,好些人不敢置信的看著石介,竟然殺了胡雪亭的家人。

“石師父,你瘋了?”有丹陽土著驚訝的問道,一點不怕石介手中的劍。

“哇哈哈哈哈!只要華山派出了絕世劍神,殺光天下人又如何!”石介仰天大笑,瘋狂的顫抖手腳。

“瘋了,真的瘋了!”丹陽土著們悲傷的叫著,一點都不像平常那個蠢兮兮的石介。

“快制止他,別讓他傷了自己!”有人大叫,小心的靠近。

“都註意點!”有人提醒著,舉著沒有出鞘的刀劍,慢慢的逼近。

石介翻身上馬,疾馳而去。

“快去稟告聖上!”“快追!”眾人大呼小叫。

……

“你是沈沐琛?”石介破門而入,問道。

“正是老夫。”沈沐琛笑著,這是胡雪亭派人來調查了,正好告死了沈子涵等人。

“噗!”

石介殺了人,沾了血,想要在墻上寫些什麽,卻想不出寫什麽,楞了幾秒,苦笑了一下,跳上馬,直接出了丹陽,一路向北。

鎮江的渡口前,幾個丹陽老卒認識石介,笑著打招呼:“去江北?”

石介笑了笑:“去江北。”

孤舟至江心,石介回頭看了一眼,拔劍一彈,劍聲清越。“華山派輪不到當徒弟的胡鬧。”

……

石介殺了丹陽縣內的所有沈家的人,出了越國的消息,已經清清楚楚完完整整的匯總在案幾上。

“這個蠢貨!”胡雪亭大罵。

虞世基和裴蘊尷尬的看著胡雪亭,沒想到還是石笨蛋看出了胡雪亭的念頭。

“石師父為何要……”王奶媽一手扯著小雪嵐,一手扯著椰菜和葵吹雪,打死不信華山派有“斷舍離”的美好傳統。

虞世基看周圍眾人,絕大部分人都茫然著。他看看胡雪亭,胡雪亭怒氣沖沖,沒有解釋的意思。他只好道:“聖上好像為了某個原因,打算不處理沈家的見面要求,任由不孝的名頭落在她的身上。”沒有後招,沒有手段,沒有一切的準備,就是任由汙水潑在身上。

“你竟然這麽蠢?”笑笑脫口而出,這種幼稚的行為,放在嚶嚶嚶的小女生身上,還覺得蠢透了,放在各種小手段層出不窮的胡雪亭身上,實在是詭異的讓人真的懷疑胡雪亭得了絕癥了。

“朕是皇帝,朕雖然是黑的,但朕不能讓百姓都黑了。”胡雪亭道,立言立行,這是皇帝的責任,皇帝可以做錯事,但必須讓所有人知道這是錯的,不能學,而不能把錯事修改成正確的。

一群人憐憫的看著胡雪亭,超級中二!隱藏的真好,竟然沒看出來。

虞世基苦笑,中二?不不不,這是決然。打死沒想到胡雪亭竟然是個理想主義者。裴蘊看了虞世基一眼,以前還想著暫時在胡雪亭手下混口飯吃,等胡雪亭被其他人滅了,就投靠新大佬,現在看來,這種想法可以熄滅了。

眾人還是皺眉,胡雪亭又不是只會嚶嚶嚶的小女生,她是屬於虱多不癢,黑的發亮的那種,區區不孝的名頭壓不死她的。

虞世基看了胡雪亭一眼,繼續道:“聖上的目的我還不清楚,但聖上只怕是要血洗沈家的了。”

“胡說!我從來沒有血洗沈家的念頭。”胡雪亭反駁,被人罵又不是第一次,都習慣了,她根本沒有想處理沈家,不論是打罵砍殺,還是發配邊疆。“我只是不理會他們。”

“問題就在這裏。”虞世基嘆氣,胡雪亭懷著理想主義者的沖動,為了八竿子打不到的理由,一點點手段都不打算施展,打算扛下不孝的臭名,這種心思太過詭異,很有可能讓石介誤認為胡雪亭是不是自暴自棄了,然後石介就替徒弟做主了。

張夫人嘆氣,聲音低不可聞:“女孩子家,要是有個不孝的名聲,怎麽嫁人啊。”胡雪亭終究是女孩子,現在中二些,反叛些,什麽名聲都不在乎,可是,只要在這個世上,她終有一天會在乎的,石介作為師父,為徒弟考慮,彌補失誤的動機不能算錯。但是,方法錯的離譜,若是找她商量,她就毫不猶豫的宣布李渾打過來,黃河發大水了,就是真的想要殺人,也找個高麗殺手啊。

“都怪我,沒有看出來。”張夫人有些自責,沒看出胡雪亭言行的古怪,沒看出石介的愚蠢。

“可是,他至於離開越國嗎?”佘戊戌問道,殺了沈家的人絕對是過了,但是,越國濫殺無辜又不是第一次,胡雪亭怎麽都不會處理石介的,大不了對外宣稱關押幾百年,石介這種死宅男又不在乎的,老實在宮裏待著教徒弟就是了。

“石兄可能沒有想到。”裴蘊看笨蛋最準了,石笨蛋的心中只怕是不想胡雪亭為難,幹脆一走了之。

一群人張大了嘴,石介果然是笨蛋到了家,一點黑暗政治都不懂。

“有本事,死在外頭,永遠不要回來。”胡雪亭憤怒的盯著天空。

虞世基向眾人打著眼色,慢慢的退了出去。

“聖上少年心性,我們得多看著點。”虞世基說得很婉轉,其餘人慢慢點頭,石笨蛋竟然已經開了頭,就幹脆按照這個方案宣傳,萬萬不能讓胡雪亭插手,要是胡雪亭再次中二,不肯抹黑石介抹黑華山派,那就白浪費了石介的好意了。

“透出風去,石介被靜齋重傷,神經了。”裴蘊道,結果要利用,也不能抹黑了華山派,否則胡雪亭小雪嵐椰菜葵吹雪同樣要倒黴,石介重傷後神經了的解釋最好了。

一群人點頭,就是這樣。

“可惜,朕不允許。”胡雪亭的聲音響起,虞世基嘆氣,何必這麽倔強呢。

“把這件事前前後後,完完整整的公布出去。”胡雪亭道,“朕有不見沈家人之心,朕自然會承擔責任,任由千夫所指,朕絕不會推到別人的身上。”

虞世基裴蘊等人佩服的看著胡雪亭,中二腦殘到這種程度了,只怕已經沒藥治了。

“愚蠢!”“白癡!”“一點權謀都不懂!”“浪費別人的好心!”“不懂就坡下驢!”一□□臣不滿的嘀咕著,這越國的名頭會更加臭了,以後有人才來投就有鬼了。唯一值得慶幸的是,多少更加看清了一些胡雪亭的性格,在越國更知道該怎麽做了。

……

江南之內,大街小巷都在談論著越國皇帝弒親案。

“皇帝不認親,帝師出面殺人啊。”百姓們興高采烈,最喜歡這種八卦了。

“如此不孝之人,還配做人嗎?”有人喝罵,皇帝也是人,總要犯錯誤的,身邊的人自然要遮掩,孔子還為上位者諱呢,帝師石介為了掩蓋皇帝胡雪亭的錯誤,也算用心良苦了,不愧帝師二字。但胡雪亭恬不知恥的公告天下,這是一心一意要無視民意了?忒也無恥。

“就是啊,忒不要臉。”有人大罵,興高采烈的喝著酒。

“如此無恥之人,怎麽會有未來?”有人不屑的道,打死不會去投靠越國了。

“越國皇帝如此無恥,我們殺到越國去,為民除害,解民倒懸!”有人大聲的高呼。周圍沒人理他,聊聊八卦,這麽激動幹什麽。

“抵制越國的產品!”有人大聲的叫,不忠不義的國家生產的物品,也是不忠不義的,堅決不能用。周圍的人用力點頭,這個可以有。

“抵制越國的產品!”很多人符合。但是,越國的產品有哪些啊?

“那還用問,胡雪糖啊!”這個毫無疑問。還有嗎?

一群人大眼瞪小眼,這個……抵制胡雪糖!

幾個鋪子的活計聽著街上有人大喊弟子胡雪糖,擔憂的看著掌櫃:“要是沒人買,怎麽辦?”

掌櫃的一點都不擔心,糖是奢侈品,尋常百姓用得不多,白花花的胡雪糖更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,普通百姓根本不買。那些大喊抵制的人,根本不是目標客戶。

街角的酒樓上。

“本來不值一提的。”庚質悠悠的道,周圍的人也是這麽想。作為大隨的臣子,肚子裏都是有墨水的,什麽樣的皇帝沒有見過,聽說過。皇帝殺一群曾經拋棄過他的渣渣親戚而已,在帝皇歷史中算得了什麽,更離譜的皇帝都多得是。

“就算不肯掩飾錯誤,公告天下,也算不了什麽。”有人道。公允的說,皇帝犯了錯,絲毫不加掩飾的,並不代表就是君子了,昏君同樣不掩飾錯誤的,皇帝根本不用在乎百姓的看法,何必掩飾錯誤,反倒是那些掩飾錯誤的,多少有些虛偽的味道。歷史上犯錯而不加掩飾的皇帝,實在是太多了,比如楊広,那就是最最最近的例子了。

“但是,這其中的含義,就有些耐人尋味了。”庚質道。其餘人沈默不語。越國胡雪亭將事情完全展現出來,就是真相?他們是不信的。別說皇帝了,就是他們這些官員,能夠有選擇的說出真相,人品已經高到天上了,更多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,顛倒黑白,指鹿為馬。但胡雪亭展示出來的信息,卻讓人嘆氣。

“有擔當。”有人笑道。

“理想主義者。”有人嘆氣。

“有氣魄。”有人道。

帝皇為萬民表率,帝皇當明辨是非,帝皇不能顛倒黑白。

眾人唯有感嘆,胡雪亭學問是沒有的,厚顏無恥也是真的,殺人如麻,草菅人命,更是數不清,但有時候還是蠻靠譜的。

“諸位,要不要去越國看看?”庚質問道。其餘人看他,這是想要投靠胡雪亭?

“庚兄,慎重啊。”有人勸道,且不說胡雪亭是不是真的就靠譜,即使是真的,又怎麽樣,不到十八歲的女孩子啊,這未來根本看不清。

“我家女兒在十六歲之前,文采斐然,氣魄滔天,吾嘗疑其會成為一代文豪,但是,她十六歲之後,只會寫情情愛愛的詩詞,三天參加一個宴會也就罷了,整天跟在某個男子的身後,恨不得我全家躺在地上,為那個男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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